第一章
老婆不爱我，更不爱我和她的孩子。
儿子出生那天，她连看都没看，就将他丢到了我的怀里。
后来，她的白月光回国了。
向来冷漠的女人头一次在家喝的酩酊大醉，笑着将我们的孩子抱在怀里。
儿子惊喜地揽住了女人的脖子，小声问我：
“爸爸，阿姨怎么了？”
我蹲下将他抱进怀里，红着眼解释：
“阿姨喜欢的人回来了，所以我们不该再打扰她了，要搬走啦。”
1
将儿子带回房间睡觉，我回到客房打开电脑开始拟定离婚协议。
今年是我和沈之仪结婚的第七年。
也是我和她分居的第七年。
现在，我终于打算放下她了。
“砰砰。”
推开门，七岁的儿子抱着飞机模型找到我。
“爸爸，我们真的要搬走吗？”
他看着我，眼里满是不舍。
“可是阿姨晚上还抱了我，她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我愣了一下，有些恍惚。
结婚七年，沈之仪从不肯让儿子叫她妈妈。
两岁那年，她带着儿子去超市买东西，路上遇到熟人。
因为儿子不小心叫了一声“妈妈”，她就把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放到地上，让他跟着走回家。
等回到家，儿子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膝盖和手掌全都擦破了皮。
四岁那年，儿子求了很久才让沈之仪答应带他去游乐园。
同样因为儿子一句无心的妈妈，沈之仪就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在人群中走失。
等再找到的时候，儿子躲在一个灌木丛里，哭得几乎缺氧。
从那以后，儿子学会了叫她阿姨，我们这个家，也彻底成了笑话。
想到这，我鼻头一酸，忍不住将儿子搂进了怀里。
“乐乐，阿姨喜欢的人要回来了，我们不能再赖在这个家里了。”
儿子眼神一黯，接着又急忙将手里的飞机模型拿到我眼前。
“可是爸爸，阿姨今晚送了我礼物，她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儿子的表情是那么急切，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是被母亲喜欢的孩子。
我张了张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要怎么说呢？
我能怎么说呢？
我要告诉他，沈之仪开心是因为她的白月光要回来了。
还是告诉他，这份礼物，其实是沾了别的叔叔的光？
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只能默默咽下嘴里的心酸和苦涩，像从前一样，用一个粉饰过的真相，守护我的孩子。
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擦眼角的泪水。
这是一个父亲，痛到极致也要维护的假象。
忍住抽噎的冲动，我笑着开口：
“乐乐，要是爸爸想带你离开阿姨，你愿意吗？”
儿子的身子僵了一下，接着小声说道：
“不能不走吗？”
“我还没有，光明正大的叫过她妈妈......”
眼泪再也忍不住，我咬紧了唇瓣：
“乐乐，阿姨她......她不喜欢我们留在她的家里......”
“爸爸带你走，好不好？”
儿子缩回了手，将飞机模型紧紧搂进怀里，沉默很久，他说：
“我想再给阿姨三次机会，如果......她真的不喜欢我们，我们就永远离开她。”
闭上眼，我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好。”
沈之仪，我和儿子再给你三次机会。
三次之后。
我们这个家，永远不会再有你的位置。
2
今天是周五，也是沈之仪白月光回国的日子。
他们是大学情侣，毕业后就订了婚。
谁知距离婚礼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韩旭对一个法国女人一见钟情。
抛下沈之仪义无反沈地去了法国追求真爱。
从此，两人分道扬镳。
沈之仪因为他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了她的助理。
一次醉酒，我们有了孩子。
我也成了她的地下老公，连带着我的孩子，也不被她待见。
将昨天拟定好的离婚协议打印好，我又开始准备辞职申请。
不同于儿子，我见惯了沈之仪的冷酷无情，也不会再傻乎乎地等一个浪女回头。
七年时间，足够打消我的所有幻想。
“方俊，你真打算辞职啊？”
同事瞥见了我的屏幕，小声问我。
我笑了笑，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嗯，孩子妈妈在国外，我打算带着孩子一起过去，一家人团圆。”
同事点点头：
“也好，你在国内一个人带孩子实在幸苦。”
“你知道吗？我们私下里，其实都以为你是单亲爸爸。”
闻言，我忍不住笑了，只是笑得苦涩。
我不是单亲爸爸，却比单亲爸爸还不如。
眼眶开始发酸，我立刻熟练地挂上笑容，不敢让人察觉。
递交完辞职信，沈之仪带着韩旭走进来了。
男人走在前面，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沈之仪走在他身后，眼神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同事推了推我，小声说道：
“方俊，你看到了吗？咱们沈总这是铁树开花了呀。”
我勉强笑了笑，在心里下起大雨。
铁树开花只需要等十几年。
可沈之仪......
就算我等一辈子，也等不到她看我一眼。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
“之......”
刚起了个头，女人就向我投来一个冰冷的眼神。
“方助理，有事吗？”
疏离的话暗含着警告，警告我咽下嘴里的话。
警告我，注意我的身份。
我垂下眼，用最后的力气挡住发红的眼角。
“抱歉，沈总。”
沈之仪嗯了一声，立刻收回了眼神。
继续专注地盯着韩旭，似乎那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
此时此刻，却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恋。
很讽刺，也让人清醒。
想到这，我自嘲地笑了笑。
原本，我是想告诉她我要离职的。
现在看来，也没必要说了。
反正，她从来都不在意。
不在意我的情绪，不在意我们的孩子。
更不在意，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回到工位坐下，我收到了儿子用儿童手表打来的电话。
“爸爸，晚上要开家长会，今天提前放学。”
“陈阿姨送我来找你了。”
我怔了怔，下意识起身往外走。
却正好看到沈之仪伸手替韩旭整理头发。
不远处，就是背着书包的儿子。
小小的人站在电梯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对一个陌生叔叔亲密接触。
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耐心。
我和儿子都见过。
我正想将他带走，沈之仪也发现了儿子。
女人的身子一僵，下意识收回了手。
可下一秒，她又护着男人缓慢却坚定地路过了儿子。
像是从不认识他。
心口一酸，我连忙牵着儿子回到了工位。
不等我解释，儿子就红了眼，他问我：
“爸爸。那就是阿姨喜欢的人吗？”
那一瞬，我失去了所有说话的力气，只能含泪点了点头。
儿子没再问，安静地拿出作业写字。
只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浸湿了纸张。
我抱着儿子，这也是我的全世界。
距离我和儿子离开，沈之仪，你还剩两次机会。
3
收拾好东西，我和儿子准备回家。
路上儿子问我：
“爸爸，晚上的家长会，可以让阿姨来吗？”
结婚七年，沈之仪从来没参加过儿子的家长会。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不忍心拒绝，给沈之仪发去了消息。
【儿子晚上开家长会，你有空吗？】
信息发出，和以往一样，石沉大海。
儿子低下头，抱着书包问我：
“她不愿意来，是不是？”
接着，他又懂事地笑了笑，装在不在乎的说道：
“没事，阿姨忙，我可以理解。”
听着儿子懂事的话，我的胸口就彷佛被一块大石死死压住。
疼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正要说话，手机响了一声。
是沈之仪的消息。
【有空，会来。】
惊喜瞬间涌上心头，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聊天界面展示到儿子的面前。
“乐乐，你看到了吗？妈妈说会来。”
儿子愣了一下，接着立刻扬起了开心的笑容。
结婚七年，这是沈之仪第一次愿意来参加儿子的家长会。
得到了沈之仪肯定的答复，儿子一路上都很兴奋。
叽叽喳喳地跟我说着这学期老师夸了他多少次，考了多少次高分，得了多少张奖状。
还说他竞选上了本学期的班长，老师答应他会在今晚的家长会上宣布。
说到这，儿子问我：
“爸爸，妈妈知道我在学校表现得这么好，会更喜欢我对吧？”
我愣了一下，旋即就是更加的心疼，默默祈祷沈之仪不会爽约。
在离开前，我希望儿子能如愿，哪怕，只是我们的自欺欺人。
墙上的时钟响了一次又一次，距离家长会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沈之仪还是没有出现。
韩旭的朋友圈却更新了。
照片里，女人坐在一个陌生的小男孩身边，手把手教着他搭乐高。
配文：【未来的好妈妈。】
我转过头，看向客厅。
七岁的儿子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玩玩具。
同样是乐高，同样的年纪，同样需要陪伴。
可他的身边，从来都没有沈之仪这个妈妈。
感觉到我的视线，儿子像是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我：
“爸爸，妈妈是不是又在忙？”
我愣愣地看着儿子的眼睛，不敢告诉他。
他的妈妈不是在忙，而是在陪其他的小朋友？
我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心疼地把儿子搂进怀里，告诉他：
“没关系，你还有爸爸。爸爸会永远陪着你。”
儿子懂事地没有再问，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去学校的路上，我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沈之仪。
好像她从没答应过什么，这个家也从来都只有两个人。
沈之仪，你还剩一次机会。
停好车，我牵着儿子走进学校。
却在踏进班级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
“沈之仪？”
“妈妈？”
4
沈之仪坐在窗边，闻言下意识朝我们看来，瞳孔一缩。
“你们怎么来了？”
话里的意外让我脚步一顿，心底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儿子上小学已经半年，沈之仪却连班级名都不知道。
儿子没听清，雀跃地跑到女人身边。
“妈妈你......”
沈之仪皱眉：
“你叫我什么？”
儿子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熟练地换了称呼：
“阿姨，你坐错位置了，我的位置在前面。”
他看着沈之仪，眼里都是开心。
这是沈之仪第一次来参加儿子的家长会，也是第一次遵守了约定。
可这样的兴奋还没持续多久，下一秒，沈之仪就避开了他的眼神。
“没坐错，这就是我的位置。”
儿子愣了一下，正想开口，就被一道身影撞开。
“你走开，这是我的沈妈妈！”
出于父亲的本能，我立刻将儿子护在怀里。
沈之仪也下意识站起了身，却在对上韩旭惊讶的眼神后又顿住。
收回手，她将男孩护到身后，僵硬地说道：
“阳阳不是故意的，我替他道歉。”
我和儿子都愣住了。
这样的保护，这样的在乎，儿子从来都没拥有过。
“他是谁？”
我站起身，轻声问道。
沈之仪怔了一下，对上我的眼神后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朋友的孩子。”
“是吗？”
我喃喃着，心里却明白。
这是韩旭照片里的那个孩子，那个沈之仪愿意陪伴的孩子。
果然下一秒，韩旭拿着水走进来，见到我们很是惊讶：
“方助理？你们也来陪孩子开家长会吗？”
“怎么不见孩子的妈妈？”
闻言，我下意识看向沈之仪，却只看到了她躲闪的眼神。
心下明了，她是怕我戳穿她。
恍惚中，我彷佛又回到了韩旭回国的那天。
那天，向来冷酷的女人头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也第一次在听到儿子叫她妈妈时，露出了笑容。
我和儿子都以为，我们终于要等到幸福。
可下一秒，沈之仪嘴里念的，却是韩旭的名字。
我这才知道，她认错了人。
牵着儿子的手不自觉收紧，我正要开口，儿子却先一步说道：
“我妈妈不在国内，她很忙，我不想打扰她。”
一句话，换来了两个人的震惊。
我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却只看到了儿子微红的眼眶。
他看着沈之仪，努力扬起一个懂事的笑容。
“沈阿姨，我和爸爸先走了。”
此刻，所有的悲伤都堵在了我的胸口。
转身的那一刻，沈之仪突然拉住我。
5
“乐乐他，刚刚说什么？”
沈之仪震惊地看着儿子，像是在确认一般。
是因为曾经赶都赶不走的孩子，现在主动学会了避嫌吗？
我扯了扯嘴角，觉得格外讽刺。
“没说什么，沈总，家长会要开始了。”
扯开她的手，我带着儿子走到了前面坐上。
直到坐下那一刻，我还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炙热目光。
可再怎么炙热，都暖不了心。
家长会如期开始。
我搂着儿子，头一次希望老师的声音可以严厉些。
挡住身后那“一家三口”亲热的交谈声
儿子也如期被老师特意提起，宣布他成为了本学期的班长，并让他上台发言。
可儿子拒绝了。
他不愿意上台，也不愿意发言。
我知道，他是不想看到沈之仪和那个孩子坐在一起的画面。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妈妈宁愿陪别人的孩子开家长会。
也不愿意让他光明正大的叫一声妈妈。
结束后，我牵着儿子去老师办公室办了退学手续。
走出校门，正好撞见在等人的沈之仪。
她站在路边，像是等了很久，手里还拿着一串棉花糖。
“怎么才出来？一起回家吧。”
沈之仪说着，将手里的棉花糖递给儿子。
一起回家。
曾经，这是我和儿子最期待的状态。
如今听起来，却只觉得讽刺。
儿子伸出手，接过了沈之仪手里的棉花糖，阴郁了一晚上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我心下一软，正要答应，却听见她说：
“韩旭的孩子是转校生，没有参加之前的班委竞争。”
“要不然你让儿子跟班主任说，这次他就不当班长了。把机会让给阳阳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我和儿子同时冷了心。
果然，所有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就像这串棉花糖，也是有代价的。
“好的，沈阿姨。”
是儿子的声音。
他红着眼，将棉花糖送进嘴里。
沈之仪眼神微暖，正要牵儿子，电话就响了。
是韩旭。
“之仪，阳阳不舒服，你能现在来找我们吗？”
沈之仪脸色一变，立刻转身上了车。
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儿子突然大声地叫道：
“妈妈！”
沈之仪关门的手一顿，探出头对上儿子微红的眼睛。
沉默良久说道：
“注意安全。”
这次，她没有让儿子改口。
可是，这是儿子最后一次叫她妈妈了。
那天晚上，我和儿子收拾好了行李，订下出国的机票。
我们都没有再提沈之仪，客厅也不会再有一盏灯，彻夜不熄的等着她。
第二天一早，我和儿子带着行李出门，检票登机。
关机前，我给沈之仪发去了最后一条消息。
【祝你幸福。】
下一秒，沉默了很久的聊天框疯狂震动。
